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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烛散文精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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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恒的荷马(第1/4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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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永恒的荷马

    荷马是我心目中的一尊神,这并不奇怪,古希腊时期是一个造神的时代,也是神最有威信的时代,所以荷马堪称最具备神性的诗人,他拉近了人与神的距离。荷马史诗《伊利亚特》和《奥德赛》,本身就是最古老的神话,以原始的文学技法描绘了神的家庭、神的性格、神的分工、神与神的矛盾以及神与它所庇护的人类的关系。人类的生活(劳动、消费、政治、情欲、战争与和平),仿佛是在神的影子下进行的,神的意志造就了种种的戏剧性。荷马虽然是个盲诗人,却成了这一人神共娱的活动的惟一的目击者,并且栩栩如生地记录了神在人类身上的投影。他无形中使自己成为神的代言人,宣判着人类的往事。

    即使几千年后,我仍然把他当作一位缺席的神来看待,一位平民化的诗神。而荷马史诗,则是人类诗歌的圣经,堪称传统中的传统了。在人类以公元纪年之前约八百五十年左右,荷马就诞生了,带着他那混浊的瞳孔和清醒的心灵。如果说荷马史诗开欧洲文学之先河,他本人该算是文学史上第一尊神了,或者说,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大诗人。可惜他并未过着神一样荣耀的生活,他仿佛被贬谪到人间,混迹于社会底层的劳苦民众中。他在现实中的身份似应叫乞丐,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:生前一直挟着七弦琴在古希腊众多的集镇里卖唱乞讨、四处流浪。以至后来希腊的七座城市都说自己是他的家乡,争抢着追认这位当年的乞丐为乡亲。近代有位作家讽刺这幕闹剧:“七大名城抢得了死荷马就心满意足,可是荷马当年在这七大城里流浪行乞。”

    荷马因为饥饿而沿街乞讨,但乞讨的最终结果是喂养出《伊利亚特》和《奥德赛》这两部千金难买、倾国倾城的辉煌史诗。饥饿艺术家在任何时代都无法绝迹,莫非因为人类最早的一位诗人就是以饥寒交迫的面貌出现的,而延续为一种必然的规律?我眼前挥掸不开荷马在路人唾弃中持杖流浪的背影,他衰颓的手掌捧着粗糙残缺的饭碗,向世界乞讨善良、友爱和公正,他瞎了的眼睛向上帝索取光明……也许世界只给予他一个铜板,作为报答,他却把艺术的灵光慷慨地施舍给整个世界。

    如果根据传说来猜测,人类的第一座村庄是伊甸园(只有两位村民,亚当与夏娃)。那么我们不妨设想:第一座著名的城市是特洛伊,它因为荷马史诗而流芳百世。荷马注定为歌颂一座城市而诞生,这人类的第一位诗人,描述了最古老的一场战争(大约发生于公元前十二世纪)。坐落于爱琴海边的特洛伊(被史学家称为小亚细亚沿岸古文明的最后一个大商业中心点),与爱情有关,也与战争有关。这座城市美丽的女主人叫海伦。为美而宣战,兵临城下,直至玉碎宫倾,《伊利亚特》是最古老的城市传记,或城市史诗。被争抢的美女海伦使特洛伊遭到毁灭,却拯救了荷马的灵感。金碧辉煌的史诗,就是在一座城市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。跟后来的庞贝城一样,特洛伊也是火山的牺牲品,只不过这座火山是以爱情命名的。因爱情引起的战争,简直带有圣战的性质:海伦是无辜的,特洛伊是无辜的,双方的死难将士是无辜的。

    盲诗人荷马是惟一的受益者。特洛伊的厄运却给他带来了幸运:他的人生与创作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机。围绕着这惟一的美女,他塑了众多的英雄——美女加英雄的世界,由此而成为人类的理想。一个乞丐的名字,将载入史册。荷马是有缺陷的神,一个双目失明的神,可是他却创造出完美的人物和完美的作品。至少可以说,他比常人有着更为丰富的想像力。他用沿途敲打的手杖,帮助我们恢复了对远古事物的记忆。这个清贫的神,却是记忆的富翁。他影响了后来的一系列大师。甚至歌德的《浮士德》,都虚拟了浮士德与古希腊的绝代佳人海伦结婚——以象征作者本人所憧憬的“德意志精神文化与古典文化之融合”。如果说海伦被视为希腊文化艺术的象征,那么荷马本人,则更是那段古老文明的守护神。

    可以说,荷马一直活到二十世纪。就像《伊利亚特》里的海伦曾经蛊惑过歌德所塑造的浮士德,《奥德赛》里那位冒险倾听过海妖塞壬歌声的古希腊英雄,又经过变形出现在现代文学大师乔伊斯的笔下。不管是海伦还是奥德修斯,都是荷马所创造的属于美学与神话领域的符号,都有着荷马本人的影子。同时也寄托着他对女性美与男性美的最高理想。乔伊斯之所以用《尤利西斯》为题来撰写自己的作品,似乎在强调和奥德修斯(即尤利西斯)的颠簸的经历,仍然在许多现代人(譬如他的主人公,都柏林某报馆的广告业务承揽员列奥波尔德*勃鲁姆)身上重复着。有人分析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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